第五十九章 世事如芥子,剑上有道理-《问剑青天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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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待到眼前出现一抹红色,男子这才停下脚步,笑道:“辛苦丁爷爷了。”

    通玄境的老宦官连忙跪伏在男子脚下,恭敬道:“主子这是说的什么话,折煞老奴了。”

    中年男子继续踱着步子,问道:“那几方都应允下来了?”

    老宦官地上低头道:“都应允下来了,只是...只是主子,咱们当真不再考虑考虑?”

    中年男子点点头,“丁爷爷说的有理。”

    以为自家主子要在好好想想的,不料刚等老宦官松口气,男子沉声道:“麻烦丁爷爷回复过去,就说定在三年后。”

    不曾男子已经做出决定,老宦官忐忑道:“主子,您不说再考虑考虑么?”

    扶起老者,中年男子笑道:“考虑了啊,这不刚考虑完嘛。”

    老宦官摇头苦笑,“主子的心思,老奴不敢猜测,只是主子,老奴活了这么大岁数,早就活够了,不怕死,可是主子你…”

    中年男子微微摇头,站在老者身旁,似乎在眺望江山,“丁爷爷,都说这天下是朕的,可是真要朕成为那“寡人”,我可做不到。”

    思绪万千,重复着老宦官那句“活够了”的男子轻声道:“丁爷爷你说活够了,可为什么有人总是活不够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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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剑州,砥心山上,两名享誉一州的剑修老祖立身在云雾中,看着下方坐在山崖上的少女。

    一名老妪感慨无量,饶是以她的身份,都在欣喜万分之余心痛不已。

    赐给少女的那把剑,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仙器,可竟然被那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长剑击为两截,这让老妪如何不心疼?不过这也更加证明了,崖边的那个少女,当真是千百年来,举世罕见的剑道奇才!

    山崖边,头戴金冠,身披霞衣的少女双腿细长,膝上放着一柄光芒皎洁长剑,似乎有些不喜欢这把不请自来的长剑,少女轻敲了一下剑身,给断作两截的另一柄剑报仇。

    少女嘟嘴道:“看你以后听不听话。”

    似乎有些哀怨,长剑轻轻鸣动。

    还敢反抗?

    在少女正要把长剑丢在一旁,晾个两天时,突然间膝上长剑浮空而起,直指东方,洁白的剑身上出现丝丝缕缕烟雨气息。

    月白空濛烟雨起,雨过天青将来明。

    与手中名为月白的长剑心意相通的少女站起身,眺望远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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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止武宗里,无数练拳的弟子惊呆在原地,看着宗门老祖牵着一群牛,走进山门。

    牛群后方,还有一个不过十来岁的放牛娃,此刻正小心翼翼的站在牛群后,防止有牛走丢。

    进了山门,老者停下脚步,笑道:“娃娃,没骗你吧,我这家底多吧,不是唬你的吧。”

    给郡里显赫人家放牛的少年哪里见过这番仙家景象,一时间呆住了。前几日不小心出手打了两个打架斗殴的青年后,眼前这个老头就寻到了自己,本来以为他是来替那两个青年报仇的,少年已经做好了挨上一顿皮肉之苦的打算,不过最后没想到,这老人竟是来买牛的。

    掏出的银子买下了一群牛都绰绰有余的老人唯一的要求,只是希望这个放牛少年,能够送着他回到家。那户显赫人家当然愿意了,多出来的那些钱,再买几个放牛娃都不成问题。

    而少年,一是跟着牛群有了感情,二是想着老人一个人把牛群赶回家不容易,就好心的答应了。

    老者笑问道:“娃娃,买牛钱我已经付过了,你的赎身钱,我也出了,那么现在老夫问问你,愿不愿意随老夫学拳?”

    少年摆起手,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,“老人家,我可以帮你放牛,但是我不学拳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,为什么?”

    不知道险些把人金身打碎的放牛娃认真道:“我不想打人的。”

    在少年说出这句话后,止武宗后山拳印涯上,拳光冲天。

    山门牌匾,传出阵阵宏音。

    “武以止为尊,拳不出为胜。”

    老者叹道:“理应如此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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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积善城内,寺名古怪的佛刹内,香火不绝,每天都有无数信男信女踏入香火旺盛,诵经声悠扬的庄严佛门内。

    寺庙里,有一名几乎每日都来的妇人,正双手合十,嘴唇微动,跪在蒲团上,烧香拜佛。

    待老和尚施礼送走妇人后,站在老僧身旁的白衣僧人看着香台上还未燃尽的香火,僧人可以感觉到,妇人的这股念力,并未被感应道。

    擦拭着香台的老和尚对外来的僧人解释道:“这位罗夫人,乃是积善城里罗家的长女,当年积善城罗家因为利己之私欲,害的隋家家破人亡,最近隋家当年幸存下来的孩子长大成人,而且娶了城内江湖帮派的掌上明珠,成了人家的佳婿,罗家因此担心对方前来报复,在这段日子里严加戒备的同时,罗家仅剩的罗夫人也是每日来到咱们这不灵寺上香,希望佛祖能保佑,帮她度过此劫。”

    属于罗夫人的念力随着微风吹出庙,老僧叹口气道:“来到寺庙的人啊,都是来祈求自己的,又有几个来祈求众生幸福,世间安康的呢?”

    老和尚摇摇头,“烧香拜佛,仰视着佛像,心里默念着自己的要求,盼望着菩萨佛祖洞察,实现愿望,可不精不诚,不能动人,何况佛呢?”

    双手合十,老僧低语,“众生平等,佛不光在寺庙,更在心中。”

    白衣僧人轻轻点头。

    夜里,怕什么来什么,占地广袤,富甲一方的罗家,各个门口被成群的江湖人围的水泄不通,个个手持大刀被挎弩箭,看样子只有罗府里的蚁虫能够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,不然,就算有着一双翅膀,你都得被那密密麻麻的箭雨射下来!

    没有攻进去,也没有滥杀无辜,这帮人只是指名道姓的要罗夫人出来领死。

    没有人官兵前来,知道定是对面打点好了,万念俱灰下,暗叹一声孽有孽报,罗夫人走出府邸大门,门外率领众人围住罗府的男子定然就是当年隋家的血脉了,长相跟当年的那些隋家人,很相似呢。

    当年那一幕幕悲痛的画面至今还时不时浮现在眼前,马背上的男子抽出长刀,喝道:“罗夫人,当初你罗家害的我隋家家破人亡,不曾想一报还一报,你罗家自取自受,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就剩下你,天意如此,该当让我杀了你,报我隋家满门之仇!”

    隋罗两家之仇,说是不共戴天也不为过,知道必死无疑,罗夫人叹息一声,泪流满面。

    当年之事,确实怪罗家,所以就算是让她多死几次,妇人都觉得仍是亏欠隋家,不觉得苦。但是家里还有两个还没有长大成人的孩子,早早就失去了父亲,如今要是她再一死,那当真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。

    谁来照顾这两个罗家仅剩的独苗,她死后罗家落魄,这两个孩子以后会不会没有饭吃,四处流浪?

    想来想去,罗夫人叹息一声,算了,能活下去就很好了,还强求什么呢?

    派下人看住两个孩子的妇人只希望罗隋两家的仇怨能够到她而至,杀了她后,男子能够收起人马,撤离罗家。

    望着提刀迎面而来的男子,妇人闭上双目。

    “娘。”

    突然,有两名孩童从罗府里跑出来,扑在妇人怀里。

    妇人大惊失色中一把将两名孩子向外推去,怒喝道:“乱叫什么,你们是谁,谁是你娘。”

    被母亲推开的孩子以为是娘亲不要他们了,站在地上哭泣起来。

    “这是你罗家的血脉?”,男子提刀对妇人问道。

    罗夫人摇头,声音中不带一点感情,“不认识,谁知道从哪里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

    男子扬了扬手中刀,“那我就帮你打发了他们!”

    见男子挥刀砍向两名孩子,罗夫人眼泪纵横,扑上前护住一男一女,哭喊着对身前挥刀的男子说,“只杀了我,不关我家孩子事啊。”

    假装出刀的男子停手放下刀,面对着两名孩童,他如何挥得起刀。

    看着这一副场景,男子摇头吐出一口气,当初他能在罗家的追杀中侥幸脱逃,未尝不是有人心肠一软,放他一马。

    想到隋家满门惨死,只留下他这条血脉于世,在看着护在两名孩子身前的罗夫人,男子感叹一声,这就是因果循环吗?

    男子闭目一叹,“罗夫人,冤有头,债有主,恩怨到你为止。”

    说罢,男子就要一刀砍下。

    罗夫人死死摁住两名孩子的头,不想给孩子留下亲眼看到娘亲被人一刀砍头的阴影。

    在妇人等死中,突然人群中传出一声佛号。

    “阿弥陀佛。”

    男子停下刀,回头看去,人群左右分开,一名白衣僧人从中走出,来到妇人身前。

    “大师。”

    罗夫人激动万分,妇人认得这个僧人,不是本地的和尚,近些日子才在不灵寺见过,但是不管是不是本地的和尚,只要现在能来帮忙,那就是好和尚,妇人想看来这段日子没有白烧香,拜佛原来真的是会得到佛祖庇佑,怪不得佛家讲究因果,果真是有因必有果啊!

    拄刀而立的男子脸上阴晴不定,他知道罗夫人最近经常去不灵寺烧香,难不成是结下了香火情,前来帮妇人主持公道的?

    男子双手合十,行了一礼,问道:“这位师傅,可是来帮这罗夫人出头的?”

    白衣僧人回了一礼,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男子心头一喜,不是最好。

    听到僧人说不是来帮自己的,罗夫人失意大笑,既然僧人不帮她,那她有什么生路可言?

    明知必死后,罗夫人自嘲道:“什么香火情,什么心诚则灵,都赶不上现势头上刀。”

    妇人望着白衣僧人,惨笑道:“早知道烧了那么多香,佛祖他老人家都听不见,那我白费功夫作甚?”

    白衣僧人双手合十,轻声道:“女施主,你烧的是心头孽香,何谈心诚?又如何灵验?佛云:若以色相见我,以音声求我,是人行邪道,不能见如来。”

    已经任命的妇人讥笑一声,乐道:“和尚,既然你不是来此救我,那就站在一旁看热闹好了,何必现身说什么佛云的大道理来羞辱我,既然你们佛家讲因果轮回,那我罗家害他隋家,如今他隋家来杀我,这就是命了,循环往复,怨不得人。”

    白衣僧人点点头,“夫人既已知道,有深信因果,又何必烧香拜佛,现在又为何怨佛不救?”

    罗夫人笑道:“图个心安罢了,也对,像我这样做了孽的人,佛理我作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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